台灣男子葉石濤觀後心得(文/黃意淳 好民文化行動協會理事)

2022年7 月08日

台灣男子葉石濤 觀後心得
文/黃意淳 好民文化行動協會理事

*圖片取自台灣男子葉石濤粉專

  「人家有阿湯哥,#我們有阿濤哥。」這是《台灣男子葉石濤》的監製林靖傑,在宣傳以及座談期間很喜歡打趣說的話,往往也會引起席間一陣會心的笑。

  事實上,對於「阿湯哥」——最近又重新在台灣掀起一股討論熱度的湯姆・克魯斯,許多台灣人就算對他的種種不是如數家珍,也至少有聽過這位老牌好萊塢演員的名字;但對於「阿濤哥」——葉石濤老師,這位在台灣文壇上,佔有相當舉足輕重之地位的台灣男子,卻鮮少有人知道,就連林靖傑監製自己也說,他和導演許卉林在開拍這部紀錄片以前,對「葉石濤」這個名字,其實就跟大部分的台灣人一樣,是陌生的。

  這或許也可以視作歷史斷片的徵象之一,就像我們或多或少都得靠著自行「補課」的方式,重新認識以台灣的角度、台灣的立場出發,所觀看的台灣。總有一些生份,一邊認識的同時一邊感嘆相見恨晚,諷刺的是,明明是生養哺育我們的土地,在重新認識的過程中,卻往往帶著各種生份,與意料之外。

  葉石濤——許多研究台灣文學的人初初認識他,可能因為我們幾乎都是從他寫的那本《#台灣文學史綱》入門的。深綠色的封面,燙金的字,薄薄的紙頁,在那個還未解嚴的年代,葉石濤老師以一個「前政治犯」的身份,小心翼翼地寫下了:「台灣的鄉土文學應該是以『台灣為中心寫出來的作品』;換言之,它應該是站在台灣的立場上來透視整個世界的作品。」

◾「我無愛再入去矣啦!」——作家的 #白色恐怖 經驗
  葉石濤老師的白色恐怖經驗,大約也是造就《文學史綱》字字斟酌,處處謹慎的文句風格的原因之一,有些話,想要透露卻又不能再透露更多,而有些話則不得不寫出來,以確保自己足以符合時局所要求的「正確性」,這造就了《文學史綱》本身就是一部情感複雜,而相當富有台灣風格的文學史著作,他既是在書寫文學史,他本身也在歷史的現場,也因此當我們在閱讀這本《文學史綱》的時候,就很難不將葉石濤老師的所經歷過的白色恐怖經驗也一同考量進來。

  「用比較嚴肅的話來說,那就是死過一次的人了。」曾被羅織「#知匪不報」的罪名,而在綠島吃了三年的「免錢仔飯」。那是1951年,新生訓導在綠島落成不久,而一直到1970年泰源起義事件發生之後,又增建綠島感訓監獄,也就是「綠洲山莊」,以此集中管制泰源監獄以及各處軍事監獄的政治犯。
位於孤立離島上,從窄仄陰暗的牢房,到後來封閉的高牆式監獄,即便到現在,當我們前往探訪,也依舊可以感受到那股時至今日,依舊揮之不去的抑鬱。

  原本被判五年徒刑,在慶祝蔣介石當選總統的「施恩」之下,改為三年刑期,然而,離開國家的種種「感訓」,出獄之後,等待著葉石濤老師的,是親朋好友避之唯恐不及的疏離,情治單位依舊如影隨形的監視,以及每個月定時的回報。

  這是台灣戒嚴時代的政治犯所要經歷的日常,時至今日,我們可能已經很難再想像那會是一種怎樣苦悶抑鬱的生活,而就算這樣的生活持續著,葉石濤老師也沒有停下他手中的那隻刻字的筆。

  一塊木板,幾張稿紙,一支筆。或者一個悶熱的空間一隅,幾本字典,幾張稿紙,一支筆。葉石濤老師的寫作環境似乎永遠是不理想的,但他卻像是帶著一股執念似的,不斷不斷地寫作,除了幾乎每個台文研究者都會拜讀的《文學史綱》以外,他也寫散文,寫小說,寫評論。

◾在島嶼上,他們相遇——文壇老前輩,與新世代藝術家

  回到紀錄片《台灣男子葉石濤》,最讓人驚艷的一個看點,可以說是當中穿插的,讓年輕的藝術創作者們來演繹葉石濤老師的文本。這些藝術家們包含了演員、舞者、落語家、漫畫家、攝影師……等,以他們所擅長的創作方式,針對文本做出再譯。

  於是我們以另外一種方式來領略到葉石濤老師的作品魅力,而這也形成了台灣的創作者們,另一個嶄新的「跨世代的對話」:在過去,葉石濤老師評論台灣作家們的作品;而現在,年輕的藝術家也回過頭,再譯這個台灣文壇的老前輩——葉石濤老師的作品,這樣精妙的安排與對照,讓人不由得讚歎其中獨具的用心良苦。

◾政治與原欲的多重對照:從菩提樹與葫蘆巷,到潘銀花

  我們也看到從戒嚴到解嚴,靈魂從收束禁錮,到逐漸解放的過程——那就是1968年的〈#葫蘆巷春夢〉,和1989年開始發表的〈#西拉雅末裔潘銀花〉系列小說的對比。

  1968年,重新復出文壇的葉石濤老師,使用著隱晦曖昧,甚至帶著些許艱澀的文字,寫出城市裡一對男女之間壓抑的情慾,與兩個孤寂的靈魂。但是,一到了〈西拉雅末裔潘銀花〉,「枷鎖」被打破,原欲獲得無需顧慮的舒張,於是他的文字變得露骨,奔放,直截。

  更甚者,他透過了潘銀花,去塑造出一種「大地之母」的樣貌,,那不僅僅包容且哺育一切生命的母親形象,而更是可以主宰生育意願的母親神。

  在葉石濤老師的文本中,有關於原欲與政治迫害/解放的隱喻,紀錄片中還有另一次對比——〈#有菩提樹的風景〉,以及同樣是〈西拉雅末裔潘銀花〉,前者描寫自己被一雙巨大的眼睛所凝視時,萎縮畏怯的男性生理性徵,後者則是孕育每一個外來者的子嗣,充滿生命能量,打破情慾禁忌的潘銀花。

  〈西拉雅末裔潘銀花〉的演繹段落,表演者蘇品文後來更在電影座談會中提到,「『母親』的巨大力量與包容性,但並不限於女性,而那是人性最美好的一刻。」

◾台語,日語,華語,台灣作家與語言多重斷裂的難關

  另一方面,〈葫蘆巷春夢〉也特別以華語/台語相互交織的獨白,展現出另一個戰後的台灣作家所面臨的難關:語言轉換。

  事實上,在這些藝術創作者的言談之間,我們留意到一件事:他們幾乎不約而同地提及了葉石濤老師在「語言使用上的特殊性」。舞台劇版本的〈葫蘆巷春夢〉,甚至不惜讓角色直接以華語唸出文本裡面的句子,來作為舞台上角色獨白的台詞!

  然而這是多麽不恰當的一種表現形式啊——有些經驗豐富的舞台劇觀眾,此刻也許已經開始這樣在心底徬徨,口語和書面語之間,怎麼能夠以如此粗暴的方式來直接轉換呢?

  但是當我們回過頭來,對比在紀錄片前期所接收到的資訊:隨著二戰結束,原本使用著日語來書寫的台灣作家,於短短一年之內,就必須要將書寫語言轉換為華語,在這個轉換的過程中,所遇到的生澀、困頓與不適應,是否我們也透過觀影的過程而產生一絲絲共鳴了呢?

◾台式幽默,與台灣人心內底稀微的所在

  最後,作為一個台灣人,觀看葉石濤老師的作品,或者是藝術家對於作品的演繹,事實上我們也看到了一種「台式」的幽微,如果要用台語來描述,也許那就是所謂的「#稀微」(hi-bî)吧。
攝影師林柏樑感嘆到,他拍攝葉石濤老師,進而覺得白色恐怖的陰影在他身上,沒有離開。或許他所捕捉到的,就是葉石濤老師心中那個「稀微的所在」,那是一種歷經過時代的滄桑,心中帶有滿滿的酸苦惆悵,卻難以用言語盡興表達,最後轉化為一種幽微卻帶著愁緒的幽默感,連同過去被烙印在靈魂裡的傷痕,伴著往後的歲月慢慢發酵。

  而另一方面,走過這些曲折困頓的生命歷程之後,他依舊是大家眼中溫暖、慈祥、真性情的葉石濤老師。

  「文學是什麼?文學是上帝給特定的人降下的天譴吧?」終其一生,像一匹犁田的牛隻一樣,在稿紙的方格子上孜孜不倦耕作著的葉石濤老師,被生活所追逐,被文字所咒詛,也被過去的夢魘所折磨。但他擔負著這樣的天譴,像背著一個十字架,卻依舊以文字承載意念與知識,在那個他確確實實恐懼著的,無法暢所欲言的時代,他卻重新拾起沈重的作家之筆。

  他的天譴,或許到了今日,卻成為後人的啟蒙與救贖,也說不定——誰知道呢?

  就如同葉石濤老師所說的「沒有土地,哪有文學?」觀看《台灣男子葉石濤》,其實不只是在認識一個重要的台灣文學家,也是透過文學,來重新認識台灣這片土地。

  我們時常會聽到旁人羨慕其他國家,將自己的文化輸出到別的地方,進而感嘆台灣「沒辦法」、「做不到」;但我們可曾真正回過頭好好認識過台灣呢?事實上一直以來,在台灣就有一群不願意就此放棄的人,一直默默為台灣耕耘,想要讓文學的根、文化的根,重新定著在台灣,只盼望著往後還可以繼續茁壯地成長、開花、結果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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執行單位:好民文化行動協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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