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318【李文政X黃國才:藝術建國】講座側記

2023年4 月12日

  「I’m an artist, but I’m also a citizen. So I’m an artist citizen.我做這些事不是因為我是藝術家,而是我有關懷,對我生活的土地有感情,所以想要do something。 You don’t need to be a politician to do political things.」

0318【李文政X黃國才:藝術建國】講座側記

文 / 議題組 可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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●香港藝術家 黃國才(Kacey Wong)

  「I’m an artist, but I’m also a citizen. So I’m an artist citizen.我做這些事不是因為我是藝術家,而是我有關懷,對我生活的土地有感情,所以想要do something。 You don’t need to be a politician to do political things.」

  本場講座分為兩位講者的個人演講及對談三部分。黃國才的演講一開始,他便向我們分享進行多年藝術創作、經歷多次政治運動後,歸納出的理念——藝術只是一種手段,任何人只要有作為公民的使命,就可以是a _____ citizen。

∥公民抗命vs武力抗爭∥

  黃國才以香港2014年爆發的雨傘革命,以及2019的反送中運動,來向我們說明公民抗命(Civil Disobedience)以及武力抗爭(Uncivil Disobedience)的差異:當政府依法行政,人民會以靜坐一類相對溫和、傳統的方式,透過等待逮捕來表達對法律的尊重;而若政府無法再代表人民,人民便會傾向抵抗非正義、不應尊重的法律,例如19年在《逃犯條例》修訂的背景之下,香港政府受中共的壓力威逼,做出違反人民意願的政策決定,“Be Water”隱藏身分式的武力抗爭因而誕生。後來,談及參與社會運時常背負的標籤以及受到的質疑時,黃國才也特別強調,無論是公民抗命或者武力抗爭,都跟「暴力」一詞大相逕庭——武力是有目標、有選擇性的,不是不文明的。

∥將身體融入抗爭,藝術的價值∥

  遊行是香港人生活的一部分,抗議是最基本的事;黃國才說,像是2014年雨傘革命,有很長一段時間就像真的打仗一樣。他早上在理大教書,晚上出動,甚至曾經在一天內參加五場遊行,雖然極累,但把這樣的狀態視為一種life style。除了2019年創作的汽油彈雕塑等實物作品之外,黃國才也喜歡以自己的身體參與作品,創作行為藝術來抗議。「幾個鐘頭的抗議就像一座舞台,去表演出想傳達的議題。」他將“empty body”融入社運場域的各種細節,例如在元朗事件的抗議現場,打扮成可能「最安全」的黑幫人物;以及在美國推動《香港人權與民主法》期間,與朋友共同租借中國公安的制服,在大街上展示流動監獄;又或者因為搞宗教集會不需要申請,於是假裝自己是一名修士。黃國才說,他有時覺得台灣的抗議行動挺慢的,常常好多人輪流發言就虛耗幾個小時;可是他觀察過,一群人大概在叫了四小時之後就會沒有聲音了。而藝術的價值就在這裡,除了聲音之外,它還能讓人看見恐怖的事物、美好的事物,不說話它還是會在,甚至能達成互動的效果。「藝術的好處就是讓不同的感覺跑出來。」

∥Whatever You Think, think the Opposite.∥

  香港在2014還勉強看得到民主與自由,然而後來這些權利漸漸就沒了,這令黃國才非常感慨。他告訴我們,與其不斷強調獨立與自由的重要性,不如呈現沒有獨立、沒有自由後會是什麼樣的情況。雖然他同時也肯定權利的侷限,促進了倡議時創意的出現,但仍不希望台灣走向相同的境地。來到台灣之後,黃國才能更明確地表態,也進行了許多跟台灣議題有關的創作,例如紀念鄭南榕的《我的主張》;他說民主是會倒退的,要趁還有民主、還有言論自由的時候好好利用、用到盡頭。最後,他也勉勵我們,希望終有一天,台灣人能夠真正起造新國家:「(香港)面對中共每一天的打壓,雖然現在還沒有建國、還沒有自由,但我感覺這裡會有。台灣可以從周邊地方學到他們的經驗。」

●拚場藝術撞擊 藝術總監 李文政

∥進入體制,進行合法的台灣獨立運動∥

  談及拚場(Piànn-tiûnn)的成立背景時,李文政表示他參加太陽花、國光石化、反核等等運動,跟他身為藝術家的身分沒有關係,而是有些事情值得做,就要去做。在言論自由的環境下長大,他認為追求自我實現無可厚非,但台灣很特別的地方在於,雖然可能很自由,但許多人不知道過去曾經發生的事,或就算知道了,也不說、不表態,導致在這個年代提出相關議題變得像炒冷飯。他同時覺得民主國家下的藝術家就是花瓶,是被挑選的,一流美術館通常由政府主辦,一如專制社會的雅俗藝品通常都是有錢、有權的人在體驗和操作。因此「拚場藝術撞擊」這一群人想要做的,便是進入體制,在體制內進行合法的台獨運動,推動文化轉型;其中成員不分地位高低,也彼此可以替換,最重要的是團體持續存在,並且喚起台灣意識、台灣思考。

∥轉型正義的開端∥

  希望能喚起台灣歷史、文化相關的思考,拚場一開始想從宮廟來做,那便是他們計畫的前導部分。他們選定宜蘭的碧霞宮作為表演場域,思考歷史上作為抵抗執政者基地的廟宇,總會出現跟台灣無關的中國忠孝節義故事,那麼什麼是神、什麼是台灣。他們在《大溪大囍:與神共舞》(Dance with Deities)這件作品中,以舞者與大仙尪仔共同跳舞的安排,帶領觀者打破傳統的框架,思考權利的釋放。《起醮》(Khí-tsiò)結合科技藝術,呈現朱文光、鄭南榕、詹益樺、廖述炘、許昭榮、劉柏煙六位台灣民主前輩的自焚故事;《火湧》(Hué-íng)則是拚場與鄭南榕基金會合力推出的漫畫,隱喻對抗威權專制的意志。
  拚場在文化轉型的同時也進行大量田調,因為台灣歷史許多部分缺乏學術單位整理出來的正史文本,必須調查與創作並行。此外,無論是文字論述的宣傳或者作品本身,拚場都會做嚴格的自我審查,因為若是想進入官方體制,便不能有明確的政治立場,否則容易碰到軟釘子。如此在體制內不斷想辦法調整和發聲,講述民主先烈陳智雄故事的作品《靈蹤》(Lîng-tsong)進入了台中國家歌劇院;李文政說,重要的不是作品,而是陳智雄這三個字進入了歌劇院展覽館,這便是轉型正義的開端。

∥人生目標是做台獨一條龍,改變場域的歷史記憶∥

  除了在創作時找到許多非典型場面,讓作品種類達到像商品目錄般多元,李文政在分享《勻境》(Ûn-kíng)計畫時也告訴我們,他的人生目標是做「台獨一條龍」,意即把流程做順,因為這代表他們團隊龐大,舞監、音樂、議題、輸出等環節都有能夠負責的人。「如果今天有人來找我,問說文政,能幫我做件作品嗎?我可以立刻說,這幾位都是台獨創作者,沒問題的。」
  《勻境》計畫中與拍謝少年合作的〈出巡〉MV,便是台獨一條龍的實例。參加一些紀念儀式時,李文政確實能感受到肅穆悲傷的氛圍,但他覺得自己一輩的人出生在自由的時代,無法完全體會政治受難前輩及其親屬的痛苦和悲傷,那麼儀式沒有年輕人進入,就終會死掉;不過,年輕人是可以理解故事的,若希望故事被記得,就要思考如何呼應和表達。於是選定景美人權園區作為拍攝地點,希望扭轉民主前輩受難地的場景印象;剛好搖滾樂的本質就是講反抗的故事、處理時代命題,《勻境》在台南湯德章紀念公園演出,當天上午舉行儀式,下午進行表演,甚至有民眾跟湯德章銅像合影打卡,這個場域便成了歷史的轉折點。〈出巡〉邀請了政治受難者蔡寬裕前輩來演出、講話,讓工作人員看見歷史的參與者;當天半夜,在人權園區拍攝到四點,前輩陪著團隊拍到三點。「我們看到阿伯那麼努力,都超級熱血,想說硬幹就對了,莫想遐濟。」李文政認為,這些都是跟他的職業相關的表達手法,更重要的是後面想改變什麼;抱持著這樣的理念和思考,拚場藝術撞擊持續創造出「熱鬧的廟會場合,大家吃吃喝喝,但拜的都是民主前輩」這樣翻轉悲傷、延續記憶,令台灣獨立正正當當進入體制內的創作。

  演講後的對談時間,李文政告訴我們,以藝術史的角度來看,獨立建國和抗爭其實僅是創作的一種手段,還是要由藝術家決定要不要選擇這個創作手法;而藝術是比較有趣的框架,雖然將歷史故事放入其中看來有些取巧,但它讓創作者的創作自由、言論自由被尊重、不得約束,這樣台灣獨立的東西就能放出來了。但有時還是要評估是否要衝撞,面對比較敏感的議題和場合,拚場還是會進行自我審查,那算是主辦方和創作者之間的默契。
  被問及「把政治主張放入藝術創作中,覺得自己是邊緣還是主流?」時,黃國才回答,時間空間的框架就是存在,而革命起義往往都始於一兩個人;但有時昨天的對是今天的錯,今天的對是明天的錯,因此心裡一定要有信念,才不會迷失。李文政則簡潔扼要地說:「就看誰的氣比較長」,認為做正確的事不應該求名或者求錢;他反而覺得其實比起藝術創作,日常的表態更加可貴、相對困難,「台獨一條龍」也是想要讓台獨日常化,讓大家知道「台獨出櫃」是沒有關係的。
  然而台獨意識的世代差異仍然令人焦慮,有聽眾提出,他覺得自己困在「父母那代支持國民黨、後輩覺得中國也還不錯」之間,很擔心自己支持台獨已經是「老人式」的行為了。面對著樣的提問,李文政說,正因為如此,每個人的責任都很重要,有權力的時候就要改變它、有機會就要改變它——這就是他做拚場的原因——不用管前面後面,下一個世代也有他們的問題。「所以我們只要處理我們這代的就好了。像我現在41歲,我去查資料,發現這是台灣人口最多的年紀吔,那我的目標就是把我這一輩的人全部變台獨啊,就著麼簡單啊。真的莫想遐濟啦,當我有權利時,我改變一百人,我贏了;你改變一千人,你贏了,一起。」
  最後,現場聽眾對講座進行回饋,據他的感受,似乎香港人的個人意識原本就很明確、更不害怕衝撞,台灣感覺則是以比較溫和的方式把後面的人帶起來。黃國才有些無奈地回應,其實他們本來也都是愛好和平的香港人,但就是因為已經以和平的做法抗爭十幾、二十年了,政府仍無動於衷,警察的暴力越來越厲害,人們心理的道德底線被挑戰了,反抗的力量才被激發;台灣人目前看起來沒有很團結,其實是好事,也希望永遠不用團結反抗。他也再次強調,自由不是錢,不能放在銀行等未來需要時拿出來用,所以在有的時候就要用到最好,因為不確定明天還會不會有。
  「在座各位這個年紀,都要想著台灣獨立,而且要在有生之年獨立起來,有許多台獨前輩8、90歲走了,他們沒看到,但為了這件事一生傾家蕩產;我們就這一代的問題這一代處理完,不要留給下一代。」對談的末尾,李文政拋出這樣的台獨使命,讓聽眾們更加熱血沸騰:「我覺得啦,獨立建國是很小的事情,還有更重要的,像怎麼跟AI相處啊。建國很簡單,台灣人八成想要建國,馬上就建國了,台灣是民主社會嘛,很單純,就少數服從多數,看啥人較大聲,就贏了。讓分母越來越多,真的就贏了,不用想那麼多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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