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解構威權系列課】國外轉型正義經驗：韓國光州事件的平反與究責

「韓國可以無限期追溯破壞憲政與殺害人民的罪行，反觀台灣的轉型正義至今仍只有受害者沒有加害者。」──朱立熙｜知韓文化協會執行長

【解構威權系列課】2023.12.09
國外轉型正義經驗：韓國光州事件的平反與究責
撰文：宜昇&嘉渝

「韓國可以無限期追溯破壞憲政與殺害人民的罪行，反觀台灣的轉型正義至今仍只有受害者沒有加害者。」──朱立熙｜知韓文化協會執行長

南韓民主化運動分水嶺：光州事件

1979年韓國總統朴正熙遭到暗殺，全斗煥於12月發動政變，掌握軍權，並宣布戒嚴。南韓人民長期受高壓統治，隨著朴正熙死亡暗示維新體制即將落幕，人民開始期待一個全新的民主社會，盼望著基本的生存權益能獲得保障。這樣的期望卻被全斗煥率領的軍部勢力無視，引發學生在全國各地持續示威抗爭。1980年5月17日，全斗煥宣布擴大戒嚴，1980年5月18日～27日，光州人反對全斗煥獨裁政權，上街示威抗議，全斗煥卻下令血腥鎮壓，造成209人死亡、4300多人受傷的慘劇，後人稱之為光州事件（光州民主化運動）。

恐懼只能帶來乍看之下的寧靜，民主化的聲音仍不斷在民間鼓躁。光州事件死難者家屬和倖存者陸續組成各個不同的團體，例如「收押者家族會」、「518光州義舉遺族會 」、「518負傷者同志會」等，每年集會抗爭，要求查明真相、恢復受難者名譽。而1981至1985年間，亦發生多起大學生占領美國文化中心、並且自炎身殉的抗爭事件，目的是希望藉由此舉引起國際關注。

轉型正義之必要：事件正名及後續賠償措施

1987年初，漢城大學學生朴鍾哲因反對軍事獨裁、參與民主運動及鼓吹平反光州事件被捕，在遭水刑逼供期間窒息身亡。起初消息被政府封鎖，但事跡敗露後，韓國人民與全國所有社運團禮在當年6月集結成立「泛國民運動本部 」，向軍事獨裁政權展開全國民主化抗爭。韓國各地如同戰場，學生丟一顆石頭鎮暴警察就還一發催淚彈。

由於龐大的民意壓力，加上國際奧委會要求韓國民主化，否則就取消1988年漢城奧運，6月29日盧泰愚以執政黨總統候選人身份發表「六二九民主化宣言 」，向民意投降，宣布開放總統直選。韓國至此踏上邁向民主的道路。

1992年金泳三當選總統後，正式將「光州事件」正名為「518光州民主化運動」。而1997年當選的總統金大中，本身就是政治受難者，在執政期間不遺餘力地推動轉型正義。1999年12月，國會通過了「疑問死真相追究特別法」及「民主化運動關聯者恢復名譽及補償之法律」，並成立了「民主化運動補償審議委員會」，陸續展開具體的補償作業，如：為杜絕假名存款和前朝貪腐，實施金融實名制、解散軍中幫派「一心會」、推動「歷史導正運動」等。

1995年12月，韓國制訂兩項特別法：「518民主化運動特別法 」及「迫害憲政秩序犯罪之公訴時效特別法」，正式收押全斗煥與盧泰愚，其中全斗煥被判無期徒刑，盧泰愚十七年定讞。這兩項特別法都有明文「排除公訴時效 」的條款，也就是「破壤憲政秩序罪 」與「集體殺人罪」永遠可追訴，對韓國的轉型正義發揮莫大的幫助。漸漸地，韓國在21世紀初完善了「預防威權復辟」的機制，邁向嶄新的未來。

南韓對比台灣：從威權象徵進一步深化思考

朱老師說：「執政者如果不積極，就需要透過教育去扭轉。」

在韓國的改革過程中，需要清算的威權遺緒包括政治化的軍方、線民密布的社會、迫害人權與貪腐斂財等行為，以及反共教條與神格化崇拜領袖等意識形態。這一切都使讓威權象徵難以根除，若是不對威權體制下的國家暴力與侵害進行究責，那麼新興民主政權的「合法性」與「可靠性」將會遭受質疑。另外，清算過去同時也是為了鞏固民主，從法制面去完善，亦盡可能修復心理層面。

南韓對於光州民主化運動的清算與平反，是在漸進的民主轉型中逐步落實，社運勢力與在野黨皆扮演了極為重要的角色。政府與人民共同面對，藉由眾人持續發聲，使當局不得不去面對問題，並尋求解決與救濟之道，從初期的消極態度走向積極，才迎來如今長達二十四年沒有執行過死刑的成果。

反觀臺灣的轉型正義至今仍只有受害者沒有加害者，加上國民黨在過去六十年來對台灣社會各種分化與離間，使得轉型正義成為人們普遍漠視的議題。至今不只許多真相尚未釐清，也沒有類似韓國有特別法可以無限期追溯威權時期的加害者。有了加害者，才能對受害者加以賠償，也許加害者人已經死了，但還是可以追溯。現在的台灣立法不彰、司法怠惰等情況仍然存在，全民共識難以達成，造成了今日轉型正義在台灣推動的困境。

「台韓都是亞洲戰後僅有的民主化成功國家，韓國能，台灣為何不能？」朱老師再三提及，我們應該要嘗試教育下一代，面對社會的不公不義，不可以抱持著事不關己的態度，「人人必須有多管閒事的道德與勇氣，因為管壞人的閒事，就是保障好人，也是保障自己。」如果台灣政府能夠提供給大眾一個向前看的未來，那麼民間的力量將會更加有效，我們必須要有啄木鳥的精神，鍥而不捨且追根究柢，讓歷史不被冷漠或遺忘，否則這一切將重蹈覆轍。

朱老師留了一些問題讓聽眾仔細回想，生活周遭威權象徵無處不在，舉凡國幣、銅像以及路名轉型等，通通是社會不正義的一環。該如何進一步去拔除這些意識形態，是所有人的課題，因為我們都是生活在這塊土地上、對台灣有認同的台灣人。

最後，老師引用了韓國歷史學者申采浩說過的名言作為結語──「遺忘歷史的民族沒有未來」。希冀所有台灣人，謹記我們今日所享有的民主自由得來不易，我們有義務捍衛他、有義務了解這片土地的過去。